先是点滴的雨，然后是在耳边炸响的雷。
一场暴雨突然降临。
杨七九的视线内是密集的雨幕，山间也开始起雾，好在伏龙潭的位置并不算太远。
在全身都被淋湿前，跑进了洞口。
“七九，怎么了”
红衣师姐立刻睁开打坐时紧闭着的眼睛，看向有些狼狈的杨七九。
“红衣师姐，你有没有看见过，那个小姑娘，就是今天午时从竹斋出去的那个，她去哪儿了，你知道吗？”
“小姑娘，看见了”
红衣师姐站了起来，靠近了在洞口大口喘气的杨七九。
“要找她”
“嗯，对，她，她好像失踪了。”
“好”
这般说着，红衣师姐就打算立马冲进雨里。
“师姐！雨大！”
闻言，师姐也没有回头。只是抽出了自己的剑。
白色的剑锋像一块坚冰。
落下的雨滴顺着剑刃前端撒向雨幕，这片地区的大雨就这么消失了，就像切割了空间一般！
雨幕在空中停滞了，被拦腰斩断了！
杨七九震惊地说不出话。
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见修士出手，那样轻描淡写的一挥，就这么直接像是把这块区域从这块山谷切割出去了，成为了独立的空间。
在不远处的师姐微微偏头，看了过来。
杨七九立马心领神会的跟了上去。
“师姐是什么境界的啊？”
“化尘”
也就是说，这位师姐和神剑宗掌门就差一个境界了。
杨七九现在还不懂修行，但是也知道这位师姐应该就是那些人口中感叹不已的，真正意义上的天才吧。
一路上，杨七九和红衣师姐在这样的大雨中赶路，却没有被任何雨滴沾湿。
这位师姐，总是随意的一剑，然后杨七九就快速把这片区域扫视一下。找人的效率非常的高效。
只是，即便这样，偌大的神剑宗凭他们俩人也不可能全部翻个遍。
“师姐，这个方向是通向那儿呀？”
微微皱眉，师姐也有些迟疑不定。
“养气谷”
杨七九觉得好像听过这个名字，这不是那位如霜师叔说过的那个地方吗？
好像是给普通的未入门弟子们准备破境的地方？
那个小姑娘跑那里去干什么？
她总不能说是去一个人破境去了？
“那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吧。这么胡乱找下去也不是办法。”
于是，俩人一路快速的走了下去。
一个戴着斗笠的汉子突然出现，把二人拦了下来。
粗旷高大的身躯，古铜色的皮肤，还有依旧爽朗的笑声。
“苏伯？”
“哦，我道是谁呀，原来是七九呀。这大雨天怎么现在出现在这儿呀？”
“这儿？”
“对呀，这不是神剑宗山门吗？可是太久没出来过，忘记了？”
闻言，杨七九环顾四周，发现还真是走到了山门处。
这里没有什么门扉，也不见什么门牌。左右俩处各是大山的峭壁。拱卫在一起是一处天然的门限，往里便是神剑宗的谷地，往外则是一条不怎么长的石阶，通向外面的世界。阶梯的最上方左边立着一块石头，上面刻着神剑宗三个字。
这里就是神剑宗山门，就是整个宗门的入口。也是唯一的入口。
平日里，杨伯出门采购时，杨七九偶尔会在这里接应。这位苏伯便是山门外的一个樵夫，每日上山砍柴的时候顺便给宗门看个门。
到这儿的时候，天色已晚，许久没来的杨七九还真没看出来都到这儿了。
只是，这苏伯特意拦住是为了啥呀？
“苏伯，你这是？”
“哈哈，我可不是要拦七九的路，而是这位。”
樵夫指了指一边的红衣师姐。
“她可不能不能出这山门。”
“为啥呀？”
“这我咋晓得，这也又不是我说的。这可是那个谁，杨清风和徐老头他们在我面前交待的。”
杨清风？那个疯老道？灵剑门前掌门？徐老头估计又是那个管事还是宗门里的大人物吧。
“师姐？”
“嗯，约定”
师姐还没等杨七九问出口，就抢先回答了。
啊？这下麻烦了，那个什么养气谷自己又不知道路，师姐又不能出去，这可咋办。
“苏伯，这位师姐是为何不能踏出这山门？”
“七九呀，都说了我咋知道，我就是个砍柴的，偶尔看看门而已。你要问，去问杨清风去。”
“可是，那位已经被关起来了，而且还疯了，这可怎么问？”
“还有这事？这人好好的怎么会疯？”
樵夫摸着脑袋有点想不通。
杨七九见这边问不出啥，就转头问师姐。
“师姐，这个约定是怎么一回事？”
“约定，和掌门，不能出去”
“为什么呀？”
这次红衣师姐沉默了，没有回答。
这边也没有搞出什么名堂来，杨七九有些急。
一个在门内，一个在门外，看着杨七九在门口转圈圈。这片区域外是倾盆大雨和电闪雷鸣。
和掌门约定不能出去，和掌门，掌门......
对呀！
杨七九掏出了那个令牌。
简单的灵字和剑型图案出现在其余两人面前。
“现在，我是灵剑门的掌门，我说了算，红衣师姐，你现在可以出去了，这是新的约定，没有问题吧。”
红衣师姐看着令牌，又看看杨七九，如此反复。
“这就没问题了，那我就回去了。七九，雨大路滑，小心别摔一跤了。家里的柴火还没搬呢，可别全淋湿了。”
樵夫就这样快速走了，没给杨七九打招呼的时间。
“那师姐，我们也赶快！”
“好”
又是一剑，俩人越过了山门，迅速接近了养气谷。
“七九，前面，我不能去”
“化尘修士，不能，你去”
杨七九毫不含糊地离开师姐，向前方走去。
没几步就看见了一个木门和围墙。上前推了推门，发现没有锁。又推开进去，是一处山洞。
通过山洞，又是一道门，一样轻松推开，里面是一间屋子和一个人。
那人青衫白巾，面若幽兰，手上拿着一个竹筒，里面全是竹签，原先正盘坐在地上，对着身前的太极八卦图，像是在求签问卜？
听着来人，回头一看，两人同时惊讶了起来。
这儿还有一个神棍？
杨七九原先是绝对不会相信这种东西的，但是现在还是多少会信一半，只有一半。
“你，是从里面出来的？”
这神棍迟疑地问着。
“当然！我现在赶时间，很急，我只想问你，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小姑娘，也和我一样从这儿出来？”
“原来如此，果真我扑算的不假。在下归藏，一个神算子，阁下找的那个小姑娘我正好看见她出来的。”
“唉！唉！阁下别着急走啊，那小姑娘还在我这儿算了一卦。阁下就不好奇她算的什么吗？”
“你知道她在那儿吗？”
“知道，知道，当然知道。就算不知道，我这一算也八九不离十。”
“她在那儿？”
“哎呀，这仙人都是这般急性子吗？别急，你在我这儿算上一卦，我就告诉你！放心，不收钱的！”
“尽快！”
“好好好，阁下来抽一签。”
快速抽出的木签被丢到了归藏的手里。他拿着竹签，念念有词。
“嘶，这......这，这不对呀。”
“快点！”
“哦！阁下还请再抽一签。”
杨七九绝定这是最后一次，要是这个神棍没说出个名堂来就直接不理他了。
这次抽出的签归藏看了许久，眉头紧锁。
“怎么会看不清，这先前那位是两次完全不同，这位却是完全看不真切，不对呀，今天是撞邪了？”
“......”
“唉！阁下别走，那位小姑娘确实在里面，位置我也可以告诉你，而且外面可是大雨，我这儿刚好有一把雨伞，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，也可以给你。”
磨蹭了半天，那神棍硬是让杨七九把名字给写下来了才把他放走。
屋外确实是大雨，而且还全是云雾缭绕。
幸好是谷底，没有什么挡路的石头树木，只是一堆花草灌木。
杨七九撑着伞，挨个搜寻在山壁上开辟的一排排山洞，那个神棍说的就是什么右手边第十一个洞口，但是杨七九还是绝对一个个看过去。
如此看来，那个小姑娘还真一个人跑来破境来了。还没有告诉任何人，连柳姐姐都没说，这是为何呢？
前三个洞口什么都没有。第四个和第五个洞口各发现了一具骸骨。
杨七九有种不好的感觉。
终于到了那个十一个洞口，杨七九有些愣神。
前面十个洞口，共发现了四具骸骨，还有两处可以看到清理过的痕迹。有一处骸骨还可以看见生者生前的大概样貌。
这可能是杨七九第一次真正看见这个世界残酷的一面。
回过神来，杨七九拍了拍自己脸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冰冷的雨，自己的脸上感受不到什么温度。
杨七九刚踏出一步，一道惊雷响起。
电光石火间，照亮了洞内。
杨七九身体变得僵硬，下一步久久没有跟上。
小姑娘正安静地躺在地上，没有生息。
修行，就是逆天而行。这句话，现在变成了一个沉甸甸的事实，压在杨七九的身上。
缓步向前，杨七九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
这下要如何面对柳姐姐，告诉她这个事实呢？身为大小姐的她的父亲知道这个消息又会怎样呢？
杨七九不清楚，但是不能把她就这么丢在这儿。
对，要把她带回去，柳姐姐不是神医谷的人吗？她说不定会有办法的，她不行的话，还有神医谷的其他人，还有她的父亲，他也肯定有办法的，不可能就这么结束的。这是修仙的世界，医死人，生白骨。不都是常见的事情吗？
对！要赶快！
杨七九笨拙地把伞摔到一边，双膝跪地，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小姑娘到身躯。
起身时，不知是什么原因，一个踉跄，差点让手里的小家伙摔到地上。还好杨七九单膝跪地，只是一阵吃痛，双手紧紧抱住了。
洞口处，又是一个惊雷，雨依旧那么大。
护着怀里的人，杨七九淋着雨往回走去。
冰冷的感觉从四处袭来，视线也被夜色里的雨幕遮蔽，这一路走的很慢很慢……
回到那处屋子里，没有灯，却没有看见那个神棍的踪影。
或许是因为淋湿了全身，怀里的感觉是温暖的。
屋外惊雷炸响，杨七九看向怀里。
那双陌生的眼睛也看向了杨七九。
“！”
杨七九又僵硬住了，因为怀里那个她的视线。
陌生且淡漠，这个眼神是不可能出现的，在那个倔强调皮的小姑娘的身上。
自己怀里的，是谁？
杨七九脑海里如同炸开了一样，头皮发麻得感觉都开始痛苦起来了。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借尸还魂？夺舍？
这个醒过来的“惊雨”真的是“惊雨”吗？
无言的对视持续了不知道多久。被一句抱怨打破了。
“七九，你来得好慢啊……”
怀里的小姑娘先移开了视线，闭上了双眼，把头埋进了杨七九的怀里，双手环绕着脖子，死死地抱住了杨七九。
“你......”
杨七九依旧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。
“我好冷，又好累，快抱着我，七九......”
迟疑了好一会儿，在怀里的家伙要再次催促的时候，杨七九缓缓抱着她靠着墙边坐了下来。
怀里的家伙，使劲蹭了蹭，然后就又开始抱怨起为什么杨七九来的那么晚。
对于小姑娘这有些过分亲昵的举动，杨七九一头雾水。为什么来的那么晚？还不是因为你自己一个人谁也不说地跑到这里来的。
要不是杨七九机灵，估计她还要在那个山洞里躺几个时辰呢。
杨七九决定现在还是先顺着这个小家伙的心意。
“七九”
“嗯？”
“七九”
“嗯？”
“七九”
“大小姐，你玩我呢。”
“呵呵。”
小家伙笑了，很开心得笑了，只是和以前的笑容完全不一样。
这让杨七九的警惕感又拉满了。
两人都沉默了下来。
直到相拥的温暖弥漫了两人的身躯。
“七九，我们回去吧。”
“回去？”
“嗯，回去，去竹斋。”
“......好”
先回去，有什么问题在那里解决是最好的。
杨七九依旧抱着小姑娘，推开门。
夜色里，星空清晰可见。没有雷，也没有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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